归杨

星光不问过路人,时光不负有心人。

第十一章



    “子桓,我有一件披风交给了甄宓,我让她交于你,你帮我拿给子建吧。”

  他鲜少与母亲坐下来谈心,偶尔喝杯茶,却也被母亲时刻惦念着弟弟而觉得厌烦,他大多都是以公务繁忙为由而辞别母亲。

  

  

  曹丕在书房看到甄宓送来的披风,竟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。

  他人弃之如敝履,我当视之若珍宝。

  倘若这个他人不是曹植,他永远不会计较这么多。

  曹丕将披风狠狠地扫到地上,你要我如何?我还要怎么做,才能被人放在第一位?

  你我之间,总是无能为力之时颇多。

  “公子,此意为何?”甄宓只觉心意遭人践踏,一时也冷语冰人。

  “怎么?”曹丕此刻已是盛怒万分,他攥紧披风步步紧逼,“是子建不肯收你的披风,你就送给我是吗?你心里是不是就一直觉得我也比不上他!”

  “我没有!”甄宓倾刻便满眼含泪,她也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,所有解释的话都想说给他听,却不知从何说起,“子桓,你听我解释。”

  曹丕失望至极,甩开她转身就要走。他们已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,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。

  “曹子桓。”甄宓叫住他,令他猝不及防。

  “你总是怨我爱你不够,那公子您呢?你爱我吗?”甄宓问他。

  曹丕无言,看着她站起身来,她即使穿再艳丽的衣服也挡不住她的清冷,这样孤傲的一个人,从认识她开始就没有变过,让他如何能相信她爱他。

 

  

  他是曹子桓啊——怜悯她,怀疑她,厌恶她,憎恨她,什么也不知道也从没有变过的曹子桓!

  她不是要变成什么样子,而是什么样子都不可能是他喜欢的。万事兜兜转转,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,她竟不知自己还在痴心妄想什么?

  甄宓竟有些想笑,笑自己可笑至极。

  “你的爱与不爱过于分明了。”

  “好像从来也不曾看见我。”

  曹丕心中一塞,如鲠在喉,却只看她离去,半分挽留之言也说不出口。

  他心中悲凉无边,孤寂缠绕心头,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子建,人人为他而言,无人为他审诉半句。

  

  无妨。

  无妨!

  他要的是江山,是天下。

  情为何物?他不要也罢。

 

    “阿翁。” 

  “公子。”

  曹丕将披风推了过去,“子建今夜归来,你将这个赠予他,我自有一番说辞。”

  “可……”阿翁见是夫人所做,不知其中曲折,刚想劝说几句,却见他此意已决,只当他自有考量,便应承下来。

  

  

  待听到屋外踏踏马蹄声,他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。

  “二哥。”曹植先闻其声后见其人,带着笑意地走了进来。

  曹丕看见他忽然愣住了——曹植身上是一件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披风。

  “子建,你的披风何处得来?”

  曹植喜悦溢于言表,立刻回道:“兄长,这是母亲做与我的,想必是天气转凉,她挂念我们。”

  

  不是!

  她不是挂念我们,她只是挂念你。

  

  他忽然想起甄宓在烛火下认认真真地缝披风,一针一线里全是对他的挂念,怕他因为收不到母亲的披风而感到委屈和伤心。

  而他呢?在怀疑她,在污蔑她,在伤害她。

  他到底在做什么?!

 

  

  曹植看着兄长鲜有的出神,一时犹豫该不该唤他,可他其实并无什么大事与之相商。只是二哥在父亲面前求情,他这才得以回来,特意前来拜谢兄长。

  杨修又在一旁让他前去拜见大王和王后,曹植想了想,便自行告辞了。

  曹丕看着子建远去,他勉强笑着说:“子丹,我们有事再商议。”子丹只当他没留住子建心中不悦,也就没说什么,提了坛酒回去了。

 

  

   曹丕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,疲惫倦容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,让他变得好像弱小无助,他扶额重重叹气。

  是的。

  他心里终于明白了,甄宓说的都是对的,他心里总是怨,看不见她。

  她缝的披风,她做的点心,她为他奔波劳碌求过的情。

 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,为什么他看不见?

  他心里她占的地方太小了。

  他又一声苦笑,苍天到底要给他看多少人情冷暖才能让他得到一点点温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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